天天

【羿汶定情】温柔共振

朗姆可乐:

破镜重圆 | 巨星X影帝 | 万字完结 | 狗血甜文


 


 


1


 


那天和每一个普通的下午一样,没有六月飞雪,没有倾盆大雨,只有北京一年365天持续破表的雾霾呛得我打了个喷嚏。


 


我这个喷嚏还没打完,一抬头,就看见隔着街口的窗玻璃,有个人死死的盯着我。我第一眼没认出黄嘉新来,第一反应是心里咯噔一下,心说不会是粉丝吧?第二反应是左右看看这咖啡馆里有没有第二个出口,现在扛起电脑跑路还来不来得及。


 


电脑啪地一声合上了。咖啡店的门撞上风铃,叮咚当啷地打开了。我再一抬头,才发现这人是黄嘉新。


 


这不怪我,一则是我们三年没见了,二则是他这人变了许多。


 


他从前长的就高,现在好像更高更瘦了些,颧骨瘦的凸出来一点点,我于是笑话他:“黄嘉新你去非洲cos猩猩去了?”


 


他的手本来尴尬的举在半空里,像是向跟我说句好久不见之类的话。他愣了愣,恐怕没想到我的第一句话是这个,反应了半天才回怼我一句:“你你你李汶翰你跑南极养猪了吧!”


 


我“切”一声,把脖子上的羊绒围巾裹的更紧了点。


 


羽绒服太厚了,我得承认,确实有点像。


 


 


 


这几年关于我俩的八卦公众号文章就没停过,演员李汶翰,巨星黄嘉新,偶尔再把我经纪人杨杨扯进来,搅和成一锅八宝粥。


 


刚被爆料的时候我被吓得不行,生怕分了手还断不干净,耽误了人家的巨星之路。发声明发公告,盖章没盖章的白纸黑字发了一大堆,连撤热搜的钱都出了不少。


 


反观黄嘉新那边不慌不忙的,每次等我挠着头皮跟媒体扯清了,把“没复合”三个大字贴在脑门上整整仨月了,他才慢悠悠出个声明:李汶翰说的对。我看他是美滋滋喝点小酒吃着八卦,下饭。


 


所以你也不能怪我一见到他就憋着一肚子火。我恨不得让他把这几年的宣传费都跟我AA了。


 


 


 


我说黄嘉新你干嘛来的?有事启奏无事滚蛋。


 


他的眼睛眯起来,换了副乖顺的表情,笑眯眯地说:“导演让我在开拍前找前辈学学演技。”


 


我一愣:“你要演戏了?”


 


他点点头。他的眼睛原本就很圆,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那点凶更消失的一干二净,傻乎乎很好骗的样子。


 


他以前只说喜欢音乐,想站上舞台,想做偶像。我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要学着做一名演员了。


 


他笑的晃眼,我挥挥手,“那你去找跟你搭戏的倒霉蛋去,我还要忙着看剧本。”


 


他于是笑的更厉害了,肩膀剧烈颤抖,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看。


 


 


 


我明白过来了,那个倒霉蛋就是我。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


如果把时间再推早一点,早到黄嘉新还没像现在这么让人恨得牙痒的时候,他其实也算个白嫩乖巧的小正太,被人掐了脸蛋拽了耳朵也不哭不闹,只瞪着眼睛盯着人瞧。


 


当然,掐脸蛋拽耳朵,从小就是我一个人的特权。


 


 


 


细细算起来,我俩也算半个青梅竹马。我从小在文工团大院里长大,部队军区大院里没几个小孩,算来算去也就只有我、黄嘉新、胡春杨和施展四个。


 


我是年纪最大的,又是最不服管教的,每天不是带着他们三个小的上树掏鸟蛋,就是集体翘课打篮球,大院的警卫员一看到我就条件反射的头疼。最疯的一次,我们四个骑着单车去海边放鞭炮。那时候北京还没禁放烟花,天儿也没现在这么霾,我们计划了好几日,指使施展从他家储藏间里偷了一挂鞭炮出来。


 


我把赃物放在自行车的车前筐里,用空书包虚虚盖着。从高中部溜到初中部,再领着几个小的从学校侧门溜出去。我属于作案经验比较丰富,施展属于没什么脑子不考虑后果,黄嘉新一向对我唯命是从,倒是胡春杨,年纪太小,撒个谎腿肚子直抖,被老师问一句就抖一下,眼泪都快掉下来,到底没能从班主任那儿脱身。


 


 


 


我们仨蹲在校门口玩卡牌,直到我和黄嘉新一唱一和地把施展的卡牌全赢走了,胡春杨也还是没溜出来。


 


施展哀怨地看着我,蹲在地上,双手抱着头,那姿势与嫖娼被抓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。


 


“汶翰哥,别玩儿了,胡春杨再不来我内裤都要输没了。”


 


他往地上扔出两个K,迟疑一下,“勾儿……呃,国王……”我和黄嘉新对视一眼,这小傻子16岁之前就没分清过JQK。


 


于是我非常自信地扔出两个J,黄嘉新再扔出两个Q,施展眨着眼睛哀怨道:“不是吧……都比我的牌大……”。我趁乱把手里一对儿6和一张5塞在屁股下面,“施展你手气太臭了,我又赢了。”


 


我假装凑过去要看施展的牌,黄嘉新顺势把我屁股下面的三张牌扫到扑克牌堆里,毁尸灭迹。


 


单是从帮我出老千这一点上,我是非常欣赏少时的黄嘉新的。有胆识、有谋略,最重要的是从来不和我分赃。我骗来的八十多张水浒传卡片,他从来没管我要过一张。


 


真是做好事不留名,军区大院的活雷锋。


 


 


 


后来还是我回去初中部找的胡春杨,我让我去世已经满八年的三姨姥再病重了一回,顺顺利利把眼圈泛红的胡春杨接了出来。


 


刚一走出校门,胡春杨就像逃出生天了似的抹起了眼睛。他一向说话慢慢的,声音也很小,抽抽噎噎地说对不起我拖了大家后腿。


 


我把他塞到施展的车后座上,问他要不要给我们当裁判。他胡乱点点头,眼泪还没擦干,我和黄嘉新就飞一样地跨上各自的自行车,开始死命向前窜。


 


我估摸着怎么也得过了七八秒吧,施展才反应过来,在我们背后一边破口大骂一边狂踩单车。“靠!你们两个这是犯规!你们提前……先……哎我我这后面还载着一个呢!”


 


我和黄嘉新对视一眼,哈哈大笑,把夏天绿荫道上的风一股脑喝进年少的身体里。


 


 


 


施展快要追上来的时候,黄嘉新冲我挑衅地挑了挑眉。他的单车七扭八歪地冲我撞过来,我连忙向路边躲一下,没躲过去,被黄嘉新掐了一把后腰。


 


他掐了人就跑,单车踩的飞快。我被那一下掐得后腰一麻,差点从车上摔下来,气得在后面一边追他一边骂。而身后好不容易勉强追上的施展,骂的更大声了。


 


 


 


我们在沙滩边玩到日落,夕阳渐渐把海水都染成橙红色。胡春杨替我们跑腿,买了四瓶冰镇北冰洋回来。


 


玻璃瓶上沁了一层薄薄的水珠,我叼着吸管靠在沙滩上,小腿支在黄嘉新腿上一下一下晃悠。黄嘉新把我的腿拿下去,我就重新放上去,在锲而不舍这方面,他总也比不过我。不过来回了三次,他就放弃了,任由我放肆地踩他脚背踹他小腿。


 


黄嘉新突然问:“施展你带火了吗?”


 


“啥?”施展被问懵了,“我就是火,不论被谁浇熄”他一边嚼着软糖一边开始唱张惠妹那首单曲,嘴巴嘟起来woo个没完。


 


黄嘉新:“我说的是放炮的火。”


 


……


 


沉默。四个人的沉默。


 


我瞟一眼我的单车,车筐里还放着死沉的炮仗,我载着那些东西藏了整整两天,来回骑了十几公里的路……


 


妈的。


 


我把施展按在地上狂揍了一顿,黄嘉新在一旁趁乱踹了好几脚。施展吃了一嘴的沙子,还嘴硬说不是他忘了,是我们缘分没到。


 


然后被揍的更狠了。


 


 


 


胡春杨咬着下嘴唇,说:“要不,要不我去买个打火机?”


 


被我和黄嘉新齐齐瞪的缩了回去。


 


施展在混乱的暴揍和满脸沙子中探出个头来:“你觉得他们会卖给未成年吗!你还不如钻木取火!”


 


又在我和黄嘉新威胁的目光下把脑袋缩起来死死抱住。


 


 


 


我们那时候年纪还小,天真幼稚,不懂得许多道理。算不清三角函数,记不住气候类型,也还不懂得少年情谊最珍贵。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


2


 


我最近刚签的那部电影名叫《倾颓》,讲的是帝王家两个皇子间相争相夺的故事,支线剧情颇多,又埋了重重伏笔,是个难得的好剧本。


 


三皇子与六皇子争储多年,势均力敌,朝野上下平分秋色。而三皇子却突然暴毙,皇帝震怒,下令派十三皇子彻查。六皇子嫌疑最大,证据链真真假假,又牵扯出前朝旧案。十三皇子与六皇子相互试探,明争暗斗,揣度圣意,却渐渐相互欣赏,最后联手抗敌,平反冤案。


 


不过这两个皇子之间有些暧昧的情愫,题材敏感。好在导演从一开始就没有让这电影公映的心思,拍这部电影纯粹是为了拿奖。


 


 


 


我心说黄嘉新一个顶级流量明星,跑来拍这种吃力不讨好的电影做什么。我想了半天,勉强想出一个只露面了两场就惨死的角色,笃定地对黄嘉新说:“你演三皇子。”


 


黄嘉新摇摇头。


 


“六皇子的谋士?”剧本里说那人面目可怖,半张脸都是畸形。


 


他皱着眉摇头。


 


“那……皇后身边的大太监。”反派,非常合适。太监,更合适了。


 


黄嘉新被我气得不行。他伸手拿起我的咖啡灌上一口,“导演让我试试十三皇子。”


 


十三皇子,就是我演的六皇子那老相好。


 


这下我知道导演为什么要找黄嘉新了。只凭我俩这几年分分合合的舆论,再一起演这种暧昧的同性题材电影,用头发丝都能想到讨论度和话题度一定爆炸。


 


我从黄嘉新那儿把杯子抢过来,硬是把咖啡喝出了63度白酒的气势。我一抹嘴,猛一拍桌子,“我现在就去找导演那老头子拼命。”


 


黄嘉新虚虚拦了我一下,我只好又坐回去。


 


他笑起来,盯着那个白色的陶瓷杯,上面留下了浅浅的、交叠的、咖啡色的半个嘴唇印记。我脸上有点发烧又有点生气,因为我搞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在笑。眼睛眯起来,很好看很好看。他很少笑的这么开怀,仿佛逗我生气,就是天底下最好玩的事。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


黄嘉新以前也总爱逗我生气,我这个人一向很大度,不跟他计较。只有一次,真的被他气着了,整整一周没跟他讲话,就连上学放学也只跟胡春杨和施展说话。


 


黄嘉新说今天历史老师讲课的时候打了13次喷嚏,施展笑得直打嗝,说黄嘉新你居然还数了你无不无聊啊,黄嘉新说那能怪我吗他唾沫都蹦我书上了。我说施展你还好意思说,昨天杨杨打嗝一整个中午,你不是计数计的很高兴?


 


我不直接同黄嘉新说话,施展看不出来这些弯弯绕绕,胡春杨心思敏感,但是偏又不擅长劝人,反倒只是我一个人生了整整一周的闷气。


 


 


 


我们四个走进大院里的时候,警卫正在吃晚饭,胡春杨乖乖巧巧的打了招呼,被施展揉着脑袋按进了院里。


 


我晚了一步,被黄嘉新拽住了胳膊向外拖。他捂着我的嘴不让我说话,我本来想抬脚踹他的,可是一抬眼跟他对视,我就连装作气恼的小动作都做不出来了。


 


黄嘉新的眼角有点红,可能是被三月微凉的春风吹着了。他把我堵在大院外的墙角里,转个弯就是警卫员的哨岗。他的手捂住我的嘴,只在鼻尖给我留了一点空隙。


 


他问我:“你是不是还在生气呢?”


 


我点点头。


 


他像是实在没什么办法了似的叹一口气,“都说了我不认识她,”他摇摇头,“上来就问我想不想出道,谁知道她是发传单的还是拉皮条的。”他皱眉,“再说,你长得这么好看,要出道也是你出道。别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跟我生气,行吗?”


 


 


 


我的气其实早就消了,只是没找到机会给自己个台阶下。好不容易看到黄嘉新服软,我反倒有些手足无措,点点头又摇摇头。


 


后来我想,我其实并不是气黄嘉新跟异性说话。我只是在害怕。我害怕改变,害怕黄嘉新离我而去,害怕他选择了一条我永远无法追赶的路。


 


黄嘉新说:“那我送你一个东西,你得答应我,收了就得原谅我。”


 


我琢磨了半天,用力点点头答应了。


 


他在书包里翻了翻,笑眯眯抬眼看我一下,扔给我一个苹果。我仔细一看,上面用壁纸刀细细地刻了歪歪扭扭的三个字,“对不起”。


 


我一下子没忍住,笑了起来。苹果表面的汁液还有点黏,粘在手上怪不舒服的,但当我的拇指抚过这三个歪歪斜斜的字时,我就能想象到他午休时坐在教室最后一排,头弯的很低,不敢被训导主任发现,偷偷摸摸举着小刀认真刻画的样子。


 


黄嘉新可能有点害羞,他板着脸,“不准笑。”


 


我眨眨眼,摆正了表情,收起笑意。


 


下一秒我们又齐声笑了出来。


 


 


 


黄嘉新的手很大,指尖很长。他的手掌心从我的嘴唇慢慢上移,我被遮住了眼睛。


 


他的手心出了点汗。于是在温暖的、潮湿的、柔软的黑暗里,我的嘴唇被什么温暖的、潮湿的、柔软的东西轻轻碰了碰。


 


我心跳加速,风声猎猎地从耳边吹过去,我不由自主攥紧了手心里的那颗苹果,连同上面凹凸的纹路。


 


 


 


我从那片朦胧的黑暗里挣脱出来,黄嘉新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看,像一池湖水,在三月的春风里慢慢吹起涟漪。


 


他的耳朵有点红,我想我的也是。


 


“说了不准笑。”黄嘉新故意瞪着眼睛凶人。


 


我就又笑起来,有点羞涩的,又有点欲盖弥彰似的嚣张。


 


 


 


那天晚上写作业的时候,我妈叫我下楼吃水果。她站在客厅冲我喊:“对门黄叔叔家送来了几袋苹果,下来尝尝,特别甜。”


 


我拉长了音调回答她:“我——知——道——”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


黄嘉新打着要学习演技的幌子,三天两头来我面前晃悠。


 


这个小咖啡馆是我观察好久才定下来的一个革命根据地。离家近、人少、安静。特别适合艺术创作。


 


自从上次在这儿碰着黄嘉新之后,这家咖啡馆就只剩下离家近这么一个优点了。


 


 


 


我问他:“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?”


 


黄嘉新笑一下:“施展告诉我的。”


 


我说:“这绝不可能!我和施展是坚实的革命友谊,我俩认识十多年了,施展绝对不可能背叛党背叛组织的。你说吧,你到底是怎么威胁他的。”


 


黄嘉新特同情的看我一眼,表情很一言难尽。他说:“我没威胁他,是施展主动给我的。”


 


我斩钉截铁地说:“我和施展可是过命的交情。”


 


黄嘉新的表情很微妙,他沉默了一下,看我一眼,叹一口气。


 


我被这一声叹气叹的毛骨悚然。


 


 


 


当天晚上睡觉前,我无聊去翻黄嘉新的朋友圈,发现他发了一张和《倾颓》导演的合照。


 


那条朋友圈下面除了几个圈内朋友的点赞,就只有施展一个人的评论。


 


“出 李汶翰地址 有实时定位 25r”


 


 


 


我第一次知道,原来我们坚不可摧的兄弟情只值25块钱。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


3


 


保姆车很缓慢地开,停停顿顿的,让我有些昏昏欲睡。


 


我前一天夜里打游戏到凌晨四点,好不容易睡着了,早上七点就又被胡春杨叫起来工作。


 


司机把窗户稍稍开了一个缝隙,雨后潮湿的水汽溜进来。在介于清醒与沉睡的模糊边界里,保姆车猛地一个急刹。三四秒后,司机转过头来,颇为抱歉地说:“车胎破了。”


 


胡春杨连忙给导演打电话,又通知公司,走流程叫来保险公司。于是我忙里偷闲,趁乱多睡了半个多小时。


 


 


 


醒来的时候才察觉到身上多了一件外套,很厚的飞行服,袖口长出了两厘米。我抬头,却看见黄嘉新正坐在我旁边。


 


周围静悄悄的,像是在停车场里。车里只有我们两个,四下弥漫着黄嘉新喜欢的香水味道。


 


黄嘉新发现我醒了,笑了一笑,说:“你睡的太沉了,下次把你拐走了你都不知道。”


 


我眨眨眼睛,还没反应过来。黄嘉新递了瓶水给我,我下意识接了,拧开的时候才发现瓶盖是松的。


 


“胡春杨说你们的车坏了,一时半会儿走不开,我过来接你去工作。”他看了看表,说:“时间也差不多了,你该去做造型拍定妆照了。”他抬手,帮我把安全带解开,动作很慢也很温柔。


 


他凑得近了,我才发现他额头上被化妆师勾了浅浅的灰色印记,发际线边缘还有半干的胶水印,看样子是才做了一半的妆造。


 


我问:“你等了多久?”


 


他没直接回答,只是眨眨眼睛,说:“还好,没有太迟。”


 


我有些后知后觉的发现,我们两个之间的相处模式好像产生微妙的变化。当我不再试图把他拉回好朋友的位置,才发觉他细小的、从未变过的温柔。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


我妈常常说,我是黄嘉新的妈妈看着长大的。我刚出生那会儿她和我爸工作太忙,隔壁黄叔叔家那时候还没孩子。听说我小时候的第一声妈妈,是对着黄嘉新妈妈喊的,她抱着我,激动得眼泪都流了出来。


 


后来黄嘉新出生了,我从六岁开始就成了哄他睡觉的小保姆。我俩的爸妈每天晚上凑到一起,在大院的杨树下打麻将,施展爸妈属于场外援助的替补选手。


 


至于胡春杨,他那时候还没搬过来。在他还没成为我们四人帮的小忙内之前,我和施展一天至少要打十次架。而他一出现,我们三个就好像总是在忙着照顾他,反倒比以前和谐了很多。


 


 


 


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黄嘉新,他很小很软的,被裹在小被子里。他见了谁都笑,咯咯咯露出粉红色的牙龈。他看到我,挣扎着想要钻出被子,冲我努力伸出手。


 


我的小拇指被他攥着,很柔软,很温暖。我不敢动,我觉得他像一个精致的瓷器。


 


然后我转过头去问黄嘉新的妈妈:“干妈,他是不是来跟我抢你的?你还会不会天底下第一对我好?”


 


几个妈妈听了这话就都笑起来,笑我吃弟弟的醋。


 


我记得挺清楚的,尽管我那时候还很小,干妈笑的眼睛弯起来,她摸摸我的头发,答应我她还会全地球全宇宙第一对我好。


 


我知道那是一句敷衍,但我竟然记了好多年,也信了好多年。


 


 


 


黄嘉新的妈妈是很温柔的一个女人,我印象里她永远是长发,大波浪卷贴合在耳畔,说话声音软软的。不仅是我,好像整个大院的孩子都喜欢她。因为她身上总是带着几块糖,大白兔,外面裹着一层薄薄的糯米纸,只要见了小孩子就会分给他们。我那时候甚至觉得,她身上都带着一股奶糖的甜香气。


 


 


 


就是这样一个温柔的女人,我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,她却声嘶力竭的骂我带坏了她的儿子,毁了她的人生。她说她后悔从小对我那么好,后悔没一开始就让我妈把我打掉,并且狠狠给了我一个巴掌。


 


那只手曾经温柔的摸过我的发顶,十几年后却变成了清脆的耳光落在我的左脸颊上。


 


我在她家门口跪了两个半小时,膝盖磨得青紫。最后她走出来,满脸疲惫地冲我挥挥手,说:“你走吧,一会儿嘉新就要放学回家了。”


 


我用袖口狠狠擦了擦脸,眼泪被擦的生疼。


 


我的声音有点抖,咳了好几下才说出话来:“干妈你放心,我不会耽误他的。”


 


 


 


那是三年前,黄嘉新决定和公司签约去当歌手的第二天下午。


 


见他之前我用煮鸡蛋按了很久的脸,才勉强把左脸颊上的红印消下去。万幸的是黄嘉新没有看出来,他特别开心地跟我讲他新签的公司,讲他隔着玻璃看到了同公司的艺人下班。


 


“三米,最多三米。”黄嘉新手舞足蹈,笑得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,“哇,我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艺人,离我那么近!”


 


 


 


他又说:“等我出道了,就会有工资了。到时候我们可以在郊区买套房,你如果想的话,也可以让施展和胡春杨继续跟我们做邻居。最好有一个院子,夏天跟你一起打羽毛球,冬天我在家里一起喝茶看雪景。我还想养一条狗,嗯,你喜欢狗还是猫?”


 


 


 


我说:“我们分手吧。”


 


他脸上的笑意像退潮似的,唰一下散的干干净净。


 


黄嘉新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。他声音有点抖,说:“李汶翰你说什么?你,你再说一遍。”


 


我没吭声。


 


他深吸一口气,说:“我以前答应过你的,我说不论未来发生什么困难,我跟你一起扛。李汶翰,你现在不想让我陪你了吗?”


 


我觉得心脏钝钝的,像有东西在挖我的血肉。


 


 


 


我想起我们在三月的春风里接吻,他的手心潮潞潞地遮住我的眼睛。我想起他在日落的黄昏下冲我微笑,坐在沙滩上,像古罗马最珍贵的油画。我想起我们在校园里偷偷牵手,路灯把影子拖的好长,长得好像这条路永远也没有尽头。


 


我的声音干巴巴的,稍不注意就会泄露出颤抖的哭腔。


 


我说:“我们总是要走上不同的路的。”我摆出一个拙劣的借口。


 


我在帮他做选择。因为我知道,只有这件事,我们不能一起承担。那个秘密隐藏在星期六下午的白煮蛋里,在突如其来的耳光中潦草终结。


 


黄嘉新的眼角湿湿的,他把头扭过去看向窗外,肩膀上下起伏。


 


 


 


他像一只脆弱的鸟。在很多次的梦里,我都会走过去紧紧拥抱住他颤抖的肩膀。但事实是,我没有。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留给我的半个背影在痛苦着,在艰难的消化着痛苦。


 


再转过头来的时候他冲我勉强笑了一下,很难看,眼角还是红的。


 


他用力扯开嘴角,没有露出虎牙,只说了一个字。


 


“好。”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


4


 


下午一点多才拍完定妆照,后勤组定的餐车上发了盒饭,四菜一汤,用绿色的塑料盒盛着。


 


我蹲在化妆间吃午饭,茶几有些矮,弯腰实在太麻烦,我干脆坐在瓷砖地上,嘴里叼着青笋,举着个红色的塑料小勺就去胡春杨的盒饭里抢咖喱。


 


有人在后面拍我的肩膀,我手一抖,刚抢来的咖喱牛肉掉在了桌子上。我气得不行,回头一看,居然是黄嘉新。


 


他很自然地端着盒饭坐到了我旁边,手里还拿着他那件飞行服外套。


 


他把衣服简单叠了叠,也不嫌脏,直接放到瓷砖地上,跟我说:“坐这个上面。”


 


我愣了一下,脱口而出:“不用吧,我一大老爷们儿,又没坐月子。”


 


这话说出来我觉得不对劲,主要还是因为胡春杨捂着嘴憋笑憋得满脸通红,我都担心他被米粒呛窒息。


 


我没办法,只好手腕撑着地面,屁股稍稍抬起来。黄嘉新垂着眼睛,把衣服平移到我屁股下面垫着。


 


坐下去的时候我才发觉到不对劲。黄嘉新的手根本没缩回去,还垫在我屁股下面。


 


我面红耳赤,他却戏谑地瞧我一眼,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:“怎么,舍不得放我走了?”


 


我只觉得浑身的血轰地一声涌上了大脑,这种感觉比发烧还要强烈。浑身发烫,四肢发软。


 


垫在我屁股下面那只手,甚至还曲起了一根指节,向上悄悄顶了顶。


 


 


 


好在黄嘉新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,他慢慢把手抽回去,冲我挑了一挑眉。


 


我坐如针毡、食不知味、味同嚼蜡、蜡炬成灰泪始干、干……


 


干他娘的!


 


 


 


生活助理很有眼色的给我们送来了擦手的湿纸巾,黄嘉新用右手接了,低声说了声谢谢。


 


他很仔细地把右手和左手的手心擦的干干净净,唯独没有去碰左手的手背。是刚刚碰过我的那只手的手背。


 


我不太敢去想他这是什么意思。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


下午的安排主要是导演和几个主演一起朗读剧本,挖掘人物内心。


 


我前期准备的还算充分,写了满满三页纸的人物小传。读剧本的时候黄嘉新坐在我旁边,我瞟了他的剧本一眼,吓了一跳。明明现在还没开拍,那本剧本的边角已经被翻的烂了,皱皱巴巴的蜷在一起。每页纸上都画满了荧光笔的标记,还有红色蓝色中性笔在旁边密密麻麻的注释。


 


那个时候我才第一次有了实感,黄嘉新并不是一时兴起跑来剧组玩的,至少他是真正地想要把这部剧演好。


 


 


 


休息的时候我给施展发微信,说我现在在跟黄嘉新同个剧组拍戏。


 


施展一口气连着发了五个惊讶的表情给我,还是那种中老年专用的小婴儿表情,旁边是七彩旋转放大的两个字:哇哦


 


我:你说人话


 


施展那边来回输入了半天:你别想太多,至少黄嘉新不会害你。


 


我:你这不废话。我不怕他害我,我怕他害我屁股。


 


施展:这我可不敢说,鉴于他还欠我25块钱,我对他的夸奖只能到此为止。


 


他不提还好,一提起我就更生气了。


 


我:咖啡馆的定位挺准确,拿我做小生意赚了不少吧?


 


施展:……


 


施展:第一次开张,还被人赊账了。我这不想着赚点钱给大哥买礼物嘛,哈哈。


 


最后这哈哈两个字实在干涩。


 


我:礼物就不用了,你直接转账给我吧。


 


这话我说的理直气壮,施展被我的气势吓到了,乖乖转给我25块钱,又发了一连串的道歉表情。


 


半个小时之后,施展终于又给我发了消息。


 


“不对啊,合着我这一分钱没赚到,还倒搭了25块钱啊。”


 


我:你的反应速度比我预计的还要慢。


 


 


 


晚上剧组一起聚了餐,导演喝的酩酊,我就让胡春杨送他回去了。


 


我喝了点酒没法开车,本来想再酒店里等公司再派车来接我,黄嘉新冲我招了招手,小声说:“我送你回去吧,刚好顺路,我的车在停车场。”


 


我也不知道这么正常的一件事为什么从他嘴里说出来,就好像是在偷情。


 


许是又到了雨季,没过多久,就又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,我们像是置身在温柔倾斜的瀑布之下,眼前都是雾,只有雨刷器在一遍遍拨开水帘。


 


因为天气原因,黄嘉新开的很慢,车速几乎只有20迈。我却突然生出一种错觉,一种难免永远无法实现的错觉。


 


我希望这场雨永远也不会停,这条路永远也没有尽头。


 


 


 


黄嘉新说:“我最近做了一首新歌,你要听一下吗?”


 


他在红灯前的白色路标前缓缓停车,身子向后探,伸手拿了一副纯白色的头戴式耳机给我。这副耳机有点重,我调整了一下大小,黄嘉新已经把耳机的另一端插到了手机上。


 


前奏慢慢响起来,先是钢琴,再慢慢接入鼓点,我觉得有音符在我眼前飞。我听见黄嘉新的声音在我耳边慢慢地唱。


 


三个字错过几个雨季


我执起笔


把所有未完待续的下集


改写成命中注定的真理




想告诉你


想告诉你


想告诉你


 


 


我抬眼看他,突然觉得整个人沉进了他的气息里。我的心脏突然不受控,擅自加速。


 


耳机里的黄嘉新和坐在我对面的黄嘉新突然重合,他们在翩飞的和旋里跟我说


 


我爱你


 


 


 


耳机里他温柔地唱着那三个字,他像是抓准了时间点,慢慢说出那三个字。


 


我突然知道他为什么要我戴上耳机。他就连在表白的时候,都温柔地给我留下一条退路。


 


他的口型很慢又很清晰,但我仍旧可以说我没有听到,我没有看懂。


 


他温柔到了极点,把一颗心送到我眼前,又轻声说:不喜欢的话,你可以不必收下。


 


 


 


橙黄色的路灯淋漓地洒在他眼底,眸光熠熠,像摘了一串星子。


 


 


 


我却突然觉得眼底发涨,滚烫的眼泪就快要破土而出。


 


我别过头去看车窗外的景色,看雨水落在车玻璃上留下一条条的痕迹。


 


我深吸了一口气,最后我说:


 






“好。”


 


 


 


黄嘉新突然紧紧抱住了我,像是要把我嵌进灵魂里。我一时没忍住,眼泪噼里啪啦地哭的满脸。


 


他趴在我的肩膀上,好像也哭了。我想转过头去看他,却被他按住了后脑勺。


 


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,微微颤抖着,他说:“不准看。”


 


他又说:“让我再抱一会儿。”


 


我们俩不知道这样抱了多久,久到我终于真正意识到,黄嘉新,这个人,是真真正正再一次属于了我。


 


这不是梦。


 


他松开我的时候,我的肩膀上湿了一大片。


 


 


 


黄嘉新说话的时候还带着一点点哭腔,好像又变回了小朋友。他说对不起,又说谢谢你。


 


他说:“对不起,我很久之后才知道我们为什么分开。”


 


他又说:“我愿意为了你变成一个更好的人,也谢谢你愿意等我。”


 


 


 


他把极致的温柔和极致的爱都毫无保留地送了出去,善良又真挚。


 


他甚至没有流出一丝的爱来保护自己,我想,那我只好也拿出我毫无保留的爱,去保护他赤裸的灵魂。


 


我说:“不管我们认识第几个十年,你都永远是我的小朋友。”


 


 


 


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以真心换真心,以温柔换温柔。


 


两个灵魂,温柔共振。


 


 


 






END






 


 


 




 


番外:


 


1.


 


复合的第一天,我送了李汶翰一个苹果。


 


上面是我熬夜刻了一整晚的三个字:喜欢你。


 


 


 


李汶翰好像不是很喜欢,他问我为什么在一起了反而变的含蓄了。我觉得他可能是想我跟他说我爱你。


 


我没跟他说的是,爱字实在太难刻了,我刻坏了四个苹果,才终于决定改刻喜欢。


 


 


李汶翰嘴上说着不喜欢,却把这个苹果寸步不离地拿着,一整天也不肯吃掉。胡春杨想仔细看看,还被他打了手。


 


我觉得美滋滋。


 


 


 


2.


 


施展这下赔的可不止25块钱,他睡了一觉发现,居然还要给我们俩出份子钱。


 


两份,一人一份,不能少。


 


 


 


3


 


胡春杨这个人说话总是慢悠悠地说不到重点。


 


就比如他给我打电话说李汶翰坐的车出了事故,我吓得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,假发套一扔就往外跑。


 


等胡春杨跟我说清楚了,只是车胎出了问题,在路边等待维修。我坐在驾驶座上缓了好半天,发现我的腿还是抖的。


 


 


 


4


 


这个剧本其实一开始就找到了我,我跟导演说:“我可以不要薪酬,只有一个要求,李汶翰演的话我就演。”


 


导演看我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复杂。


 


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,我真的没包养李汶翰。


 


 


 


5


 


上次回家的时候发现我妈好像已经帮我和李汶翰出柜了。


 


她现在和李汶翰妈妈每天以姐妹相称。


 


我觉得毛骨悚然。


 


她们可能不知道,我和李汶翰吵起架来都是争着要当对方爸爸的。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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